記得我剛生小孩之後,大約還三個月不到。有個阿福不熟的朋友恰好因工作需要來到我家。是位小學的同班女生,現在也是個媽媽。
當時小福還是個日夜哭鬧的新生兒,剛生產後的我從沒好好地睡上一小時、身材也還沒有回復,整個人就是臃腫和疲倦。
這位不熟的朋友以一位過來人的口吻說:小孩就是要管,要規範他。妳現在順著他,以後妳會被他吃了。(Il va te manger)

當時我咬牙在心裡os: 給我兒子吃了又怎樣?一個媽媽不給兒子吃難道給外人吃嗎?妳看妳被工作吃得死死的,妳還不是被工作壓榨?比我年輕五歲看起來比我老五歲有比我厲害嗎!!!!!

第一年帶小孩的生活中,我變得非常反規範。
為何反?因為我曾經也認同那些育兒技巧,各種育兒書教的方法我都參考了(老實說大同小異)。生產前就看了,書裡講的重點都一一牢記,剛生出來的第一天要怎麼做,幾小時餵一次奶,餵完之後要小玩一下,然後怎樣又怎樣......也沒忘記規律中有彈性,不能僵化,也注意哭聲的差異,不能把每一次哭都當成肚子餓......房間的佈置、氣氛、鋪床的方式.....
原本我想要做個很輕鬆、育兒有妙方的媽媽,把自己的孩子訓練成跟隨在身邊的天使,我以為把嬰兒放在搖籃裡我還可以泡杯熱可可坐在旁邊寫作.......


沒有,完全沒有。一切不如預期。

我兒子的情況沒有在這一類範本內。
於是這些輕鬆育兒的書籍變成打擊我的一塊一塊大磚頭。
書裡的智慧話語是一根一根刺人的劍。
比如最常見的是:“生產後,是寶寶加入妳的家庭,不是妳加入寶寶的世界“。這一類的。
唉~我也知道啊!
但妳告訴我,哪一個媽媽在養育幼兒時心中不是惦記著孩子的事?哪一個媽媽沒有對著自己初生的孩子搖頭晃腦傻瓜兮兮地唱著可愛的寶寶歌?為什麼很多人會說,孩子出生後他們的世界改變了?
是寶寶加入我們,我們也加入寶寶,根本就是分不清的,不是嗎?


這些智慧的話語對當時的我而言,就跟那句“妳現在順著他,以後妳會被他吃了。(Il va te manger)“是一樣的,故意刺激人。

雖然我後來就很反這些育兒妙方,但是仍舊認同生活規律性的必要。
不只小寶寶,大人也一樣,只要是家庭生活,”規律”絕對是平安無事的家庭須遵守的第一要務。
只是,你做得到?做不到?

我真的,沒辦法百分之百做到,甚至也做不到百分之八十。但是我盡力。
一歲之後,雖然我盡力,但是建立的規律很快又會被破壞。
我家是這樣。
光長牙的痛,痛兩天,就可以把兩星期建立的節奏感打亂。牙又不只長一顆,分好幾個階段長,給妳亂幾次就沒規律了。一歲之後小福逐漸地會接觸外界,很容易被其他小孩的病菌侵入,不要說常常生病,只要一年來兩次,發燒兩天,鼻涕兩星期,那段時間也是一個大麻煩。加上我們往返台灣,尤其是一~二歲間還回去兩次(兩歲前搭飛機是最最最便宜的),時差總共要調四次......還規律什麼呢!!!

我不是要說這些育兒書籍的壞話,畢竟人家是這樣順利第把孩子養大的,有醫學、營養學作為基礎,都是很值得信任的理論,而且許多有困境的爸爸媽媽真的也因此改善了育兒品質。大部分的孩子都可以適用。

只是我家是屬於那一小搓,很稀少的,被育兒書所遺忘的那一類嬰兒的父母。我們怎麼辦呢?
不自立自強怎麼行呢?
那?自立自強要怎麼做?

“媽媽要照顧自己,對自己好,要愛妳自己,要保有自己的獨處......如此才能照顧家人“
屁啦(<--這是os)看狀況吧!總不能老想著照顧自己?當媽媽了又不想犧牲就說要先愛自己。自己的小孩鼻涕滿嘴了都沒擦,媽媽卻穿得亮晶晶,這種先愛自己還真不敢恭違。
該犧牲就犧牲,認命吧!
自立自強不是自私自利,自己要當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強壯媽媽,還在那裡擦指甲油嗎?
被育兒書遺忘的父母的我,比較喜歡的說法是----
“無我即有我“
先把自己忘了,沒有我就可以忘我地活在當下。
從這個概念中我發現自己可以接納小寶寶的任何事情,擦大便會感到愉快(*1)、晚上不睡也感到幸福(*2)。
(*1)只是擦大便換尿布這麼簡單的工作,比起以前上班的壓力,還真令人快樂啊。
(*2)我40歲才生小福,比起25歲就生小孩的媽媽,我跟兒子少相處15年,幸好他晚上要黏我,不然我們相處的時間能有多長呢?

我檢視自己,如果對付一個那麼可愛的嬰兒還有一絲埋怨,那絕對來自於沒有把自我放下,養育生命這麼有意思的一件事都不能放下自我那我平常還談什麼追求生命真理?還跟人家講什麼學佛?做媽媽是一種生命的修練不就是在修這個嗎?命運分給我這麼好的功課還有資格抱怨嗎?

我說我在育兒的第一年中幾乎沒睡覺可能沒人相信,第一年,好好地睡一小時這種事情我幾乎不曾有過。第二年,逐漸可以好好地睡一到三小時,有幾次真的睡滿了三小時,醒來時感恩不已!




再插一段。

其實有人會建議餵母奶的媽媽可以把奶水擠出來瓶餵,這樣可以知道奶量,如果奶量不足可以適當添加配方奶。寶寶吃飽就比較好睡。唉,誰知道我也想瓶餵?小福出生後我就在醫院裡擠奶了,母奶裝在奶瓶裡爸爸也可以享受哺乳的樂趣可以當媽媽的替手,誰不願意呀!可是我好不容易擠進奶瓶的奶水,兒子卻不賞光,一碰到奶瓶的橡膠奶嘴馬上厭惡狀吐舌頭,奶汁都流出來浪費了!馬上叫爸爸去藥局買不同廠牌換不同的奶嘴、材質,但仍舊一樣,兒子不接受假的奶頭就是不接受。朋友送的擠奶器,最後也被我壓斷了(手動的,看我多拼),於是放棄。

六個月之後,小兒科醫生建議添加配方奶(法國很愛喝配方奶的,法國親餵母奶的比例很低,搞不好比台灣還低)我也去買了,想說這樣吃得比較飽可能睡得比較好。

一罐大約15歐元,很貴。每次泡好,那麼香甜也不喝,勉強給他壓進嘴巴,一整天大概也只消耗60cc,醫生說一次要喝個220cc,一天四次。吼,我們一天才60一次有沒有15都不確定,嘴巴邊流掉的還沒計算呢!整罐奶粉都是倒掉的,真是太浪費了。我還不死心地隔一個月再買一罐來試,總共買過三罐,三罐命運相同,都是泡好、倒掉、泡好、掉掉!

於是我就便成全母奶媽媽。原本只要餵半年、變成九個月、變成一年。一年後雖然母奶已經早就變成副食品點心了,又因為斷奶難,延長到一年半、最後兩年。(達到國際衛生組織建議母乳哺餵目標!)

因此小福不愛睡,不愛吃就會被人家說因為餵母奶的關係!?就因為順其自然地變成全母奶媽媽一餵餵上兩年,跟小孩睡在一起,又因為當全職媽天天跟小孩黏在一起(不是我黏,那難道還是路人黏?)也常被人家暗地裡說是因為太愛寵溺小孩........

想起很久以前(忘記是剛出生還是出生前?)我曾經寫過一篇對兒子的期望。
雖然兒子的吃睡是最磨娘的那一種,可是他幾乎完全符合我曾經對他的期望。
我希望他是笑起來呵呵呵像是要笑破肚皮那種可以感染他人的男孩。
我希望他是一個知道做錯了會跟人家對不起的男生。
小福是個會感同身受的小孩,生氣打人時,臉很生氣手打下去卻有節制(台語說法是有ㄗㄚ力)不小心撞到我,發現撞得太用力的時候會忘記自己也痛,會趕快看看媽媽是不是受傷了。最有趣的是他的笑,每次都被他的呵呵笑搞得全家大笑,沒什麼事也笑得天翻地覆!
真的,是我們活在有孩子的世界,即使是孩子加入我們,最後還是被搞成我們加入他呀!

就這樣我兒子被我養到三歲九個月,開始上幼稚園,我也逐漸可以開始一點點自己的工作。
也逐漸可以回頭觀看自己三年多來的生活。
這三年多真的很不輕鬆,但是仔細想想也不知道辛苦在哪裡?
兒子的吃睡一直都難搞,但結果現在的個性也不像人家說的任性啊或是把媽媽吃得死死的那種可惡小孩。
並不會。
幼小寶寶一哭就抱起來並不會讓他變得任性,這不會寵壞他們。
(我媽還說,要在小孩哭之前就抱起來,這樣他就不知道有哭這件事了,這不是更寵了嗎?可是我們家兄弟姊妹乖到不像話)
如果人家來問我怎麼教養小孩,我會說我也不知道耶,不要問我。
會教養跟不會教養?分別在哪裡呢?我不知道!
是小孩結果有成功沒成功?成功的定義呢?
是小孩有聽話沒聽話?聽話的目的呢?
後來我為自己找到一個答案(自立自強嘛,我是被育兒書遺忘的那一小搓父母之一,要自己找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答案)
不管什麼方法或是沒方法,我做一個我想要做的媽媽。我做一個我願意做不會後悔的媽媽。重點在詢問自己的價值,而不是看孩子將來結果可能會怎樣而決定教養方式。
孩子會變成怎樣?結果不是我能控制的。

所以人家問我,我只會說,照直覺吧!照媽媽的本能去看顧小孩。

這種回答等於沒有回答。

(寫太久了,我先退下去後台休息一下......今天星期四還要去跳非洲舞,要午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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